半生遊-重訪黃山之啟悟 - 謝樹榮

半生遊-重訪黃山之啟悟 - 謝樹榮

2009年趁着復活節假期與家人外遊，選擇舊地重遊，到中國名山之一的黃山一走。這次行程有雙重意義。首先，黃山風景怡人美麗，是世界自然遺產、世界文化遺產和世界地質公園，是與家人共度假期的好地方。第二，上一次到黃山，已是1980年的事，距今足近30年了！相信舊地重遊必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。

中國自1978年以來，進行改革開放，成績斐然，大力發展旅遊業，四通八達，由香港到黃山，有飛機代步，與30年前相比，不可同日而語。早上出發，下午便抵達太平風景區，即黃山以北入口，再乘索道登山，不消15分鐘便到丹霞峰。

山上景致，像一幅國畫，展示眼前。怪石異彩，奇松古榭，紛紛呈現。站在山徑觀景台倚欄遠眺，被眼前景物深深吸引，凝思良久，近30年的光陰，好像電影倒敘，一幅幅重現。景物依舊，人面全非，飛來石仍矗立如昔，無絲毫變化，任人觀賞拍照，但近三分一世紀已逝去，若再等下一次30年，恐怕時日無多，人生何其怱忙，那日子是否會臨，無人預知，想到這裡，不禁慨然長嘆。

回想當年，仍未大學畢業，遂與教會中好友結伴，花上個多星期，才完成黃山之旅。先從香港到廣州，再乘33小時火車到杭州，還要乘長途汽車才抵黃山屯溪南入口。還依稀記得，火車午夜橫越長江，怱怱起來往窗外看，只見一片漆黑，迎面是熾熱的焦煤味，十分失望。凌晨時分，火車到衡陽，那兒是南北西東運輸交匯處，千百條鐡道，縱橫交錯，停泊了無數列車，重重黑影，在泛光燈照射下，陰森奇特。假如松樹對到黃山的遊客也認識的話，定會記起，當年的我，戴了重甸甸的眼鏡，長了長髮，孑然一身，對未來的日子，雖一無所知，也不感憂心焦慮，充滿希望。今天再造訪，已是一家五口，兒女有三，長子14歲，幼女7 歲，有一份穩定工作，開始步入後中年階段…然而這30年光景，在古松眼中，只是短短的一刻，這些千百年的松樹，上億年的怪石，聳立不動，儘管改朝換代，人間幾何，它們仍泠眼靜觀，歷史長流，滔滔不絕。時光不再，倘若他日我的子女帶同自己的兒女到黃山遊覽，向他們複述當年自已首次踏足黃山之旅，相信我已老邁龍鍾，快將結束寄居的日子，這令人回想我們持守的信仰，除了救恩的部分外，便是神賜給我們凡人的永生，這生命是在祂兒子裡賜給我們的，並不是死後才兌現，而是一份臨在的福氣。

回首這三十年的日子，中學階段是信仰感性期，團契生活，總離不開靈修查經，加上長長短短的退修會和門徒訓練，奠定了以後的信仰生活模式。還記得有一段很長的時間，十分著重祈禱，在團契前一小時前開始，十分認真，後來時間愈來愈長，有點修行的味道。二十多年後再參加默想課程，維持不到十五分鐘，便睡著了。上了大學，接觸哲學及宗教思潮，存在主義，卡夫卡，沙特等思想家的作品，明白也好，不明也好，也讀了很多，進入理性期。到一九八五年在美國唸書，對信仰的理性基礎，反省至深，對何謂「真理」另有一番滋味和領受。

出來社會工作，生活被工作佔去大幅空間，信仰也回到現實層面，思想上的探索和疑問，也暫時束之高閣，不能作深究。子女出生後，生活空間進一步壓縮，只剩下更小的私人時間，閱讀習慣也以小說為主，信仰真的「生活化」起來，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，可以說是進入了平坦生活期，除了偶然閱讀科學與宗教的書籍和一點點彿學外，十分平淡，沒有衝擊，也談不上有什麼突破，信仰漸漸轉向生命的價值完成及滿足，指向最後的日子。

無論如何，不管是陰晴霧雨，或如黃山般變化莫測的人生際遇，也有永生上主的同在。縱使在信仰的路上有起伏，或不是盡如人意，但能夠領受神的慈愛最為重要，不論是今生來世，總有保守和帶領。

正如詩人所說：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，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；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，轉眼成空，我們便如飛而去。 誰曉得你怒氣的權勢﹖誰按著你該受的敬畏曉得你的忿怒呢﹖ 求你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，好叫我們得著智慧的心。 耶和華啊，我們要等到幾時呢﹖求你轉回，為你的僕人後悔。 你使我們早早飽得你的慈愛，好叫我們一生一世歡呼喜樂。 求你照著你使我們受苦的日子，和我們遭難的年歲，叫我們喜樂。 願你的作為向你僕人顯現；願(你)的榮耀向他們子孫顯明。 願主─我們神的榮美歸於我們身上。願你堅立我們手所作的工；我們手所作的工，願你堅立。 (詩 90:10-17)

行程終結，懷著依依不捨的心情下山時，天色驟變，黃山漸漸失去蹤影。我也不知那天會與古松再見，或許不會，想到這裡，暗感人生苦短，心中悲涼不已。但想到我們可「飽得你的慈愛，好叫我們一生一世歡呼喜樂」，心情漸漸平伏，腦海中細味這趟黃山之旅。

謝樹榮
2009年5月